熊猫还是小麦

想写什么写什么

【杨晰】Almost lover


△高杨×王晰

△时间线设定是一年后(小高24岁晰哥35岁)

△有ooc 不要上升

△修文归档一发完

 

又是深秋。

高杨第一次见到王晰就是在这样的季节。

少年一向怕冷,那天降温,他特意换了件高领内搭。白色。而那个瘦高的男人,西装里恰巧也配了件高领。高杨记得,是黑色的。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黑色穿得那么好看。好看得让人心惊。

那人细长的脖颈被浓郁黑色包裹,喉结突起的位置弄皱了衣料。再往上,锋利的下颌线与围住领口的那片黑意外合适地搭配起来。

冷白的肤,纯黑的衣。分明又统一。

唇极薄。淡淡的一道。微微一抿,便成了一条线。

 

台灯投下一团暖黄的晕影,高杨面前摊着一本日记。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不想说的,就写下来,权当给自己找个情绪出口。零零散散地记。内容纷杂。飘忽的情绪就缥缈地记,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若思绪飘得太快,就简单写下几个词,等日后凭着少年人的好记性再用零散词句串联情节。

眼前这本是前年冬天开始写的。

没关紧的窗向屋里灌着冷风,纸张随着风呼啦啦翻起来,字句零乱,翻过的页却都被铺得满满当当。

满满当当。却好像什么也没有。

天气渐冷,关于冬天的记忆便一点点涌上来。高杨叹口气。惨淡笑容浮上嘴角。怎么呢?

他才二十多岁,似乎拥有许多可能的光明坦荡的前途。笑容也灿烂,眼睛也明亮,甚至眼角都未曾有斑驳的痕迹。

可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老到好像已经不是那人口中的“小高杨”了。

 

是他贪心。

那人。那个连肩胛骨都透着锋利的人,或许从来就没稀罕过少年人小心翼翼张开的保护伞。

 

高杨一向皮实。

和一般皮孩子拼命折腾不怕挨打死不悔改的皮实不同,高杨的皮实宛如老僧入定。用他小学班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一张脸温和到泯没情绪。淡然的神情总像是在嘲笑“你们这帮愚蠢的人类”。似乎没什么能触动他。他也不在意什么。他有自己的世界,所有情绪都被他锁到那里面,除他以外的人看不得一丝一毫。

正因如此,旁人看到的高杨,都是淡淡的,钝钝的,温和到无趣的。

 

而那个男人能看懂他的情绪。

长沙的冬天很冷。在做完所有程式性的笑脸后,高杨把自己放到了角落,习惯性地,节了电。其实他的脾性真的蛮符合那些小姑娘说的那样,就像人工智能,还是编程完备不常崩坏的那种。该笑就笑,而且是标准的八齿笑。笑完了,没事了,就进入休眠。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活像机器人开启省电模式。

倒是乖。

他还是害怕面对很多人。太多太多的人让他觉得不安全。越热闹越冷清。他悄悄在角落,露了怯。面上宠辱不惊,心里慌得一批。

自然也就慌乱到没注意到有人走向他这边。

“你不开心啊。”是肯定句。男人说得轻,语气却笃定到无以复加。

男人看了看他的名牌,“小高杨。”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怎么的呢?跟哥说。”

高杨窘红了脸。薄薄的白白的面儿飞上一片红。

他并不擅应对这样的场面。以往他也总会安静坐在角落,每当这时候,很少有人过来和他攀谈。不去理会一片热闹之外的独行者,是人所共知的不打扰。

高杨最终也没能对王晰说出什么。让他不习惯的只是人人都爱的热闹而已,而他要怎么责备热闹。男人并不觉得遭了冷遇,那男孩的眼睛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他拍了拍男孩的肩,带着微不可察的柔意:“开心点啊。”

 

高杨是个孤单惯了的人。尽管孤单,非他所愿。从小就这样。乖乖巧巧却不善言辞的小孩儿往往讨大人喜欢,同龄的孩子们却是不爱理的,碰上过分调皮的孩子还总要欺负他。他不乐意招惹,反而习惯一个人待着。

早慧的小孩儿被迫孤单。又被迫强大。

再后来去国外留学,语言不通,伴儿难得,他又性子清冷,便更习惯一个人应对一切。他一向处事稳妥,又不习惯诉苦,若有人问起就只是笑,权当没有什么。若孤独是一场修行,高杨早已得道成仙。

比较起来,他更不习惯的,反而是善意。

 

来节目之前高杨就已经听过王晰的名。名字和名气。

怎么看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还是那种哪怕高高在上等人端茶倒水也并不过分的前辈。却偏偏注意到角落的自己。

这样的善意让高杨陌生又惶恐,又感动。

就好像,你从指缝窥到了天上的月亮,你无意叨扰,月亮却悄悄落在你身旁。

 

“我有点害怕,但是又特别想了解他。”

少年人小心翼翼地大胆。沉寂多年的夜被月光点亮,他不能不期待多一点,再多一点。

 

 

高杨在大事上的运气一向很好。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能在错失首席资格后依然获得了第一次舞台机会。作为第一个被告知可以有下次演出机会的替补,他笑得开心却平静,像是早就料到这般情状,事实上,他确实也悄悄设想过。

只是没想到,命运这次竟额外眷顾他。

是了,额外的眷顾。

眷顾到他没敢想打开电梯门后看到的那个人会是王晰。

 

电梯门打开后,他便一下子呆住了。反倒是王晰笑着,走过来抱了抱他,“小高杨。”而他竟慌乱得脱口一句“王晰老师”。话语快过了脑子。高杨反应过来便悄悄骂自己,又迅速紧紧抿住嘴巴,生怕再蹦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句子。他憋得辛苦,活像一只嘴巴里塞满了食物的小松鼠,就只剩一双眼睛还敢滴溜溜地打转儿。

 

男人听了也是一愣,继而又笑,“别紧张啊小高杨,叫哥就行,不用喊老师。”

 

 

“其实啊,这首歌就是在唱我们俩。”

“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但是,这个女孩儿不知道你喜欢她。”

“暗恋。”高杨应声。眼睛却始终黏在王晰身上,连半寸都不曾挪开。藏了许多没敢出口的话在眼底悄悄冲撞。

 

高杨的进步很快。王晰眼看着,欢喜得很,某天练歌间隙暗戳戳地问高杨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姑娘。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

眼睛黑亮亮的,一百万个真诚。不知怎的,盯着那双黑亮的眸子,王晰慢慢收了玩闹意。

高杨不爱说话,原是这双眼睛都帮他把话说尽了的意思。

没有喜欢的姑娘,却有暗恋的人。饶是王晰,也不敢再多问一句了。

但或许,不敢问的人只有王晰。

高杨的眼睛太真诚。不勇敢的人一定不真诚。算起来,高杨该是怎么个勇士。

他不动声色地把一切话说尽了呢。

坦荡荡,亮堂堂。

 

坦荡地盯,坦荡地和。

王晰从舞台那端走来,轻声唱“她真漂亮”,于是,他也一步步靠近哥哥,平静如水,却有暗火燃起,隐在如墨如水的眼睛里。微微颔首,眼尾勾起,染了亮亮的水光。笑意几乎漫出眼角,嗯,哥哥真是漂亮。

太大胆了。缱绻到明眼人看着心惊。

可任谁不感叹一句绝配。舞台上的高杨和王晰,绝配。

是限定的。是舞台上的。

也只能是舞台上的。

 

高杨始终记得公演结束那天的拥抱。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那么依赖一个人。他本身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一个人久了,和他人保持安全距离几乎成了习惯,却没想到对着王晰破了戒。

身量略高的少年面对面地靠近哥哥,悄悄弯了弯腰,用下巴抵上在年长者清瘦得有些硌人的肩膀,几乎是要把自己挂在那人身上。哥哥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很棒啦小高杨,这才刚刚开始,后面我们再继续合作。”

他也轻轻抬手,触到了那人振翅欲飞的蝴蝶骨。高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却是更放肆地由着自己赖在哥哥怀里。抱一抱吧。哪怕这一秒。

“很温暖,好像自己有了个靠山一样。”高杨在备采里这么说道。人人只当高杨说的是王晰的帮助,却不曾想他描述的是那个拥抱。

却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清冷凉薄的月折了不知道从哪来的光辉,还未暖热自己半分,又尽数撒给了仰头等待的小孩。

这是他的性子。他知道,他也知道,却没人解释分毫,又假模假式互相做个欺瞒者,默契到连笑容都如出一辙。

 

再后来呢?夜风沙沙地催促。

 

“乘风破浪 风浪”

桌上被风掀到的那一页日记上写着这样两个词。“风浪”被着重圈了出来。

高杨盯着,忽就愣了神。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却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准确一点说,这两年来,他从来就是顺着那句话过下来的。

高杨轻轻闭上眼,那人低沉浑厚的嗓音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小高杨,我不祝你一帆风顺,但我愿你乘风破浪。”

是带着笑的。记忆里的王晰和现在的高杨。

一滴泪却溢出眼角。

 

彼时的疑惑,高杨记得,日记上零散的字句也替他记着。

模糊,又很清晰。

 

从初中离开博乐到北京学音乐,到大学离开北京去维也纳学音乐,高杨的迁徙从来都只和音乐有关。只和音乐有关,一切便都简单纯粹又可忍耐。

他人生的前二十二年,过得兜兜转转却也平和安稳。

换言之,高杨,是个没有见过风浪的人。

任谁都会觉得这样的年轻人未来一定也是一帆风顺。凭着他的好脾气,承着他一贯的好运气。因而人们的祝福总是真诚又稳妥。一帆风顺前路光明远大前程未来无可限量。数不胜数。

只有那个人,眼尾微微上挑,漠视了这一切。

“乘风破浪。”他说,乘风破浪。

少年人应声,再贪恋那人指尖的一点余温。

是他要他乘风破浪,却偏偏也是他在他心里掀起风浪。

 

那时,高杨二十二岁。爱而不得是他最大的心结。

你该怎样苛责一个年轻人呢?他二十几岁,眼眸明亮,前路坦荡。他只是,爱上了月亮。

又只是,不自量力到想要徒手摘月罢了。

 

“我就直奔你来了。”

分组推荐那次大概是性子温吞的少年最大胆的一次孤注一掷。

他挑了无人的时候,跑到王晰的车上,说,“我就直奔你来了。”带着奔月的豪气,又藏了不肯示众的胆怯。

他没有像仝卓那样摆出推销的架势,也没有学王凯那样堆起谈判的气势。就只是孤身一人,捧着快要灼烧起来的一颗心,告诉哥哥,我奔你而来。

因为是你。仅此而已。再没有更多的原因,再没有多余的话语。

 

其实上车之前,高杨心里是有期待的,其中还混着不能说与人听的小小底气。

“那是我的靠山啊。”他这么告诉自己。“他说过以后有机会要再合作的。”高杨心里的雀儿唱起歌来。他并不是会对谁充满期待的性格,这次却分外勇敢了一点。

 

“不行,其他几位首席那里你也要去。”薄唇的男人缓慢却坚定地答复。

对面的少年跑了神。

他的唇太薄了,高杨蹙了蹙眉,不合时宜地想。薄到几乎看不清边缘的唇线。

他像是没有听清男人的话那样,只是满心忧虑,太薄了。看着脆弱,又凉薄得心惊,他忍不住想要抬手碰一碰那道模糊的线条,好用少年人一向偏高的体温为那片酷寒的来源拢一点热度。

高杨笑了笑,颊肉微微鼓起,是一贯的、标准的八齿笑。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面上如死水沉静,心里那人看不见的某处却已经坍塌了。

他不该笑出来的。

他明明不开心。

明明已经天翻地覆。

明明,根本就不想应允。

 

高杨得体地笑着,下了车。

没有回头。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车上的男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摇着头叹了口气。他分明猜得到少年人孤注一掷背后的心意。

根本就是他自己在胆怯。

可笑么王晰,他忍不住嘲笑自己。人海浮沉三十几年,一向嘴硬心软。但心软到这个份上,却也是头一遭。

他想给高杨选择更多可能的机会。他不能困住他的翅膀,即使小孩儿自己说愿意。

 

于是就成了一团乱麻。可细究起来,又更像暮雪纷飞后无人走过的雪地。

 

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总有人以为王晰是个薄情的人。他唇薄,脊背也薄,一双吊梢狐狸眼又总半眯着,一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像个仙儿,还是一般人不敢多看两眼的那种。

他极瘦,背后蝴蝶翩翩展翅,利落线条锋利如刀,轻易就能把少年的心劈得七零八落。

触目所及,高杨想的是,好遗憾啊,他还没试过从背后拥住他呢。

 

少年难得是豪勇。

就算高杨只是个思维上的勇者。

 

在爱情究竟是必需品还是锦上添花这个因人而异的论题上,高杨偏执得像个孩子。像得不到糖果撇着嘴快要哭出来却怎么都不肯接受一块巧克力的孩子。

要么没有,要么全部。

他本是习惯黑暗的人,只要从未见到光。

 

又该怎么解释冬天。

 

三个月。一整个冬天。音乐的乌托邦。

一场温暖又孤单、盛大又落寞的旷世梦境。

总有人愿意这样描述,说,真好啊,又说,可惜。附赠几滴泪,又胡乱揩去。眼眶红红,脚步匆匆。

好像那就是结局。

 

“再见。”

“再见。”

 

冬天过后,高杨接了一部音乐剧。他并非音乐剧专业出身,却在风口浪尖凭着冬日火花顺理成章得到了那部经典剧目的A角。

而后风浪滔天。

二十四岁的高杨早就对这段往事平静。

可二十二岁的高杨不能。无论怎么说少年老成,人们总忘了,少年老成的前提是,他是个少年。少年的不忿,少年的清高,少年的委屈,在温和敦厚的高杨身上一点儿不少。甚至还会因为他一贯温柔平和而更焰一层。

灼得烫心烧肝。又由他亲手一寸一寸冰封。

被剧组排挤,被吉他手辱骂,以及形形色色、明里暗里的孤立。他经历了任何一个新人音乐剧演员都不该经历的一切。也默默忍受了这本不该的一切。

 

只是在独自闷声闭气、辗转反侧的夜里,他忍不住想起那人跳脱于其他人祝福之外的“乘风破浪”。

 

原是他早就明白他以后的路啊。

并不是一语成谶。而是先知。不忍却又不得不预示的先知。

 

所以是“加油小高杨”。

所以是“我不祝你一帆风顺,但我愿你乘风破浪。”

 

二十二岁的高杨笑得苦涩。又很快把崩坏的情绪敛于波澜不惊的温和面庞下。即使在夜里。即使只有他自己。

冬天留给他的最深印记,竟然,是成了习惯的克制。

坦荡且克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快要烧起来了,却依然静悄悄。他便是有这种生来带着暖意又冰雪气寒到呛人的特质,像琉璃,斑斓又冰冷。

琉璃易碎,碎得清脆。

可他永远隐忍,永远波澜不惊,永远得体。

他分明是连碎了都发不出一点儿声响的琉璃。

 

便疼得更彻底。

 

高杨后来总不愿再提那两个月。一面是“你蓝”的排练巡演,一面是《长腿叔叔》的排练。天堂地狱而已。

他本就不是能对谁诉苦的人,面对王晰更是不能。

只是心里的委屈总会在“你蓝”排练巡演见到那人时悄悄泛上来,咕嘟咕嘟冒泡泡。心里像踩到柠檬一般,酸酸涩涩的。眼尾红红,问起只说是被感动。

 

“越唱啊,就越觉得我们这个月亮,真是漂亮。”

少年笑意盈盈,眼里水雾弥漫。

他真漂亮,我却只能够想象。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呢。纵有千百种委屈,我也不能说与他听。真是漂亮,可他有多漂亮呢,我只能想象。只能够想象。

眉目清亮的少年又笑出泪花。

 

罢了。二十四岁的高杨拢了拢身上披的针织衫,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深秋的夜风极寒,却吹得他清醒了许多。

距离遇见那人已经快两年了。日记零零碎碎记了两年,每一点都与他相关。

不是没想过挑明。却一次又一次在临门一脚的关头急刹回安全线。

他太爱了,所以太怕了。

 

他本是适应黑暗的人,只要未曾见过光。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无措让他慌张。

再后来见不得月亮。

 

王晰没说过爱他,也没说过不爱他。

所以症结在这呢。

关于独一无二的祝福,关于温热的拥抱,关于晦暗不明的眼神,关于所有的那些越轨的亲密,他权当没有过。他当从来就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未曾发生。

他把现在完成时修改成不确定会有的将来时。

他体贴到亲手埋葬所有亲密证据。我不知道你希不希望有,但我希望你没有。所以,这一切,必须没有。

你要乘风破浪,你会前途坦荡。

 

高杨曾做过一场梦。他早已记不得冗长繁复的具体内容,却独独记得在梦里,王晰朝他伸出手。

差一秒,就差一秒。

再晚一秒醒来他就能握住他的手了。

他永远记得那种无力感。他明明看到了他弯弯的笑眼,看到了他手上在太阳下闪着金光的寒毛,他明明,快要牵住他了。那种状态类似英文里的一个词,Almost.叫近乎。

近乎拥有。

你朝我伸出手。

我差一点儿就要拥有爱情了。

可是啊,爱这种东西,差一点儿也只能算得没有。

 

于是冬天走了。

于是冬天又来了。

 

高杨起身,关掉台灯,卡紧漏风的窗。

日记依然摊开。

天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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